当第一缕暖风拂过冰面时,柳枝便在岸边轻摆起来。那枝条像被谁蘸了水彩,在风中晕染开淡绿的墨痕,细看竟是一簇簇鹅黄的嫩芽。柳树从不急着穿满绿袍,它总是吊着眉眼,待到枝头垂满细碎的翠玉,才轻轻摇曳着把春风染成淡金色。
河畔的柳树格外懂得与流水攀谈。晨雾未散时,它把枝条探向水波,任凭浮萍在指间游走;夕阳西下时,又将影子投向河面,与游鱼共绘摇曳的水墨。柳树的根须扎进河床,汲取着大地深处的盐碱与记忆,年轮里藏着过往船夫的号子声,还有涨潮时鱼群撞碎的月光。
我喜欢在柳下打盹,听枝叶筛落的阳光像碎银般洒在脸上。有只灰雀总爱停在老柳枝上,歪着头啄食春天。风起时,柳枝便扯住它的翅膀,逗得灰雀咯咯作响。它们的欢笑惊起一池涟漪,水珠从柳叶尖坠落,恰好砸中浮萍中央的露珠,银亮的水线在光里划出弧度,如同一场没有观众的杂技。
暮春时节柳树最是张扬。那些飞絮在空中盘旋,似迷路的白蝶,又像古老的秘密信函,落入谁的发间、肩头。孩童们追逐着它们的踪迹,笑声搅动着落日余晖。直到炊烟在树梢唤起归鸟,那些絮语才重新聚拢在枝头,等待下一个春风的邀约。(张西安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