刘锴:背影

2024/12/22 19:08:22 人评论 分类:矿山文学

   冬至,是一年中白昼最短的日子,回想起幼时冬至的故乡,天微亮时,薄霜已覆满大地,空气里凝着一股冷冽的静谧。我蜷缩在被窝里,迟迟不肯起身,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,伴随着轻轻的咳嗽,是父亲,他早已穿好厚重的棉衣,在院子里忙碌起来。

  父亲总是这样。无论节气如何变换,清晨总是属于他的。他为牲口添草,扫净积雪,再给炉灶里添上一把柴火,等屋子渐渐暖起来,才喊我起床。他从不催促,怕冷风钻进屋来扰了我的清梦。这种体贴是他惯有的,细致得仿佛冬日的雪,悄无声息,却渗透了整个院子。

  “快起来吧,天冷,我去备牛车,早饭后陪我去赶集。”他推开门,一缕冷风裹着他的声音传来。

  牛车慢慢晃动着,载着我们驶向冬至的集市。沿路的树枝被雪压弯,村子被一层白霜笼罩着,安静得仿佛世界只剩下我们的车轮声和父亲的吆喝声。风透过缝隙钻进棉衣,冻得我直缩脖子,父亲听见动静,回头用棉衣角裹住我,又掏出一小瓶温热的水递给我,“喝一口,暖暖。”他说,目光里有种温柔的关切。

  到了集市,天边刚泛起鱼肚白,人声逐渐嘈杂起来,热气混着烟火气弥漫在小巷间。父亲把牛车拴好,牵着我的手走进熙攘的人群。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,父亲站在猪肉摊前仔细挑选,冻得通红的手小心翼翼地掂量着每一块肉。他是个讲究人,买菜、买肉,非得挑得尽善尽美才肯作罢。我站在一旁,双手插在口袋里,嫌冷又嫌慢,心里暗暗埋怨他为何总要花这么多心思在这些琐事上。

  他用粗糙的手指捏了捏肥瘦比例,又转头问我:“看这块咋样?包饺子够不够?”我点点头,心里却不以为然,觉得父亲未免太过于认真了。

  归途中,天已大亮,北风呼啸,雪花零星飘落。牛车在雪地上吱吱呀呀地滑行,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。我靠在厢板上打盹,耳边是父亲低低的哼唱,他偶尔回头看我一眼,目光里带着一种安然的满足。我不禁抬起头,看见他的背影在漫天白雪中显得高大又朴实。

  推开大门,母亲在厨房忙碌着,灶膛里的火烧得正旺,炊烟悠悠升起,将寒意驱散得无影无踪。父亲将篮子里的菜肉一一交给母亲,又蹲下身,用冻得僵硬的手帮我拍去肩上的雪花,他不说话,只是拍拍我的肩膀,目光柔和而含蓄。

  晚饭时,饺子热气腾腾地摆上桌。父亲夹起一个,蘸了醋,慢慢送入口中。他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满足的神情,像完成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情。我突然明白,他对生活的用心,正如这饺子的馅料,细腻却低调,浸透着对家人的深沉爱意。

  如今,我已经工作了,今年冬至,看着职工餐厅里热气腾腾的饺子,我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父亲当年的背影和他冻红的手。矿区的冬至,有公司的温暖关怀,有同事间的欢声笑语,更有我心中对那个背影的深深思念。(刘锴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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