早晨,我们坐车顺着罕铜公路一路向西,到高阳镇再往北拐,一直向前走,下了元鹤山,再过白水河就到矿跟前了。
提到这条进矿的路,还有一个小插曲。当年建井设计的时候,曾计划修一条从白水县城到矿区的路。当时地方上的领导思想保守,碰上这种国家项目的肥差,就变相提出许多苛刻的条件,而邻县的领导对于这种国家项目却是招商引资,提供了许多优惠政策,于是形成了现在这种局面,就是矿区在一个县,进矿的路却从另一个县绕道而进。当年我刚上班的时候,家住在南井头矿家属区。矿上虽然每天都有通勤车,但发车时间都是按机关工作时间走的,区队工人每天上班要提前一小时开班前会,自然就跟不上趟。为了走近路,我和几个工友每天上班就出城一路向西,顺着农民进城卖菜的土路到矿上。这条山路约十五公里长,平时还顺当,遇上下雨,就只能扛上自行车走了。后来,听从附近一个老农的指引,每天骑着自行车,顺着铁道边宽不过肩的羊肠小道上班。虽然路上辛苦,但时间自由,来往方便。
一路上,带着激动,带着回忆,带着期盼,带着想念。约莫过了二十来分钟时间,车子就来到了朱家河煤矿。
走进矿门,迎面看到的就是五层办公大楼。当时盖这座楼时,朱家河煤矿只有一座这样的楼,机关全体人员都在上边办公,非常热闹,也富有生气。我在矿上工作的二十多年时间里,大部分时间是在这栋楼里度过的。开始在四楼东边的组宣部,后调整到三楼中间的党政办,再后来又调整到四楼的党群部,最后搬到三楼西边的大办公室,一直到退休离矿。我一生的主要职业生涯是在这栋楼里度过的。虽然几度风雨,几度春秋,但对这处办公楼怀有的深深感情始终未变。在这里我从一个借调司炉工到宣传干事,从一般人员到中层干部,最后甚至开始享受副总待遇。这些经历,都发生在这栋楼里,我也在这里逐渐成长起来。单从这一点上来说,我是无比幸运的,这些经历也是深情难忘的。
前些年,矿井因“去产能”关闭了。年轻的矿工有的分流到黄陵新区,有的分流到榆林矿区。剩下的老弱病残在他们的带头人带领下开始生态农业种植。他们不断创新、创收、创营,几年下来取得不凡业绩。现在,以芦竹种植为龙头的新能源产业中心已经开始运转。
漫步在矿区的林荫道上,往日热闹的生产矿井,一下子变得冷冷清清。选煤楼、矿工单身宿舍、文化广场、体育文化中心、职工食堂已人去楼空,这些建筑物在蓝天白云绿树下显得格外的静谧。偶尔路上会走过几个农民装束的工人,这些都是为数不多的留守人员。他们是工人,他们又像农民,他们干着农活,却拿着工资。这就是老矿井关闭后剩余人员的工作和生活。这里有他们的酸甜苦辣和经历的风风雨雨,有他们流血流汗还流泪的记忆,有他们的悲欢离合和激情燃烧的岁月。随着岁月的流逝,留守人员会越来越少,但作为一个时代的记忆和标签,这里永远不会磨灭。
在离开矿区的路上,公路两边绿树成荫,昔日拉运煤炭遗留的煤尘早已不见踪影,就连附近的矸石山治理也已雏形突现。清洁能源正逐步取代了高污染能源,矿区的山更绿了,水更清了,天更蓝了,煤矿工人的生活条件、工作环境也发生着变化,集中供暖、安居工程、棚户区改造工程等多项惠民工程陆续实施,昔日低矮、破旧的平房被一栋栋漂亮、整齐、气派的楼房所替代。宽阔、平整的路面使出行更加快捷。驶进驶出的私家车,舞动的身姿都镶嵌在每个矿工家属的脸上。
朱家河对我是熟稔而亲切的,虽然如今改变很多,但我仍然能清淅记得它当年的模样宛如一张亲人的脸一样,无论岁月怎么轮转,它都不会陌生淡漠;我也仍然记得当年的火热生活,以及这种生活带给每个矿区人的衣食温饱和无限荣光。(党礼平)